叫黛玉这么一说,晴雯也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那倒也还不至于。宝玉纵然时常糊涂,却也不至于犯了这样的浑去。”
贾琏趁机问晴雯:“方才咱们两个在窗户外边儿瞧着,宝玉跟个女子的身影一起印在窗纱上,那倒是谁?”
实则贾琏这是明知故问,他对袭人当然再熟悉不过,就算只看个影影儿,也能认出来。
晴雯自然不知道内情,便只是生气跺脚:“想必我说出来,林姑娘都是不敢信的。终究那人平素看着是个老实人,便是旁人被编排着跟宝玉有些什么,反倒她是不像的。可俗话说,老鹰也有被家雀儿啄了眼睛的时候儿,我竟也看错了她——我便告诉林姑娘吧,那趁着我们不在,单独跟宝玉厮守在屋里,还印在了窗户纸上丽影双双的,竟然是麝月!”
黛玉也浅浅挑眉,并没有太多惊讶,却也还是顺着晴雯的情绪,柔声问她:“竟是麝月么?那袭人哪里去了?”
晴雯便更是冷笑:“林姑娘快别提人家,人家现在与我们都已是不同了。我便是敢说麝月,却又哪里敢说人家?”
黛玉便外头含笑问:“袭人又怎个不同了?”
晴雯哼了一声道:“大家都是当奴才的,过年也都是伺候着主子,趁着主子们得了闲儿时,才能出来玩玩罢了。可人家却不一样,过年的时候,人家老子娘就能进来接了人家出去,回自己家去吃年茶呢!一大早地出去了,晚上才回来,正正经经在自家里乐了一整日!”
黛玉倒也挑眉看看贾琏,口中却自然还是劝慰晴雯:“她原是外头买来的,倒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。于是她老子娘来跟老太太磕个头求求情,这大过年的,老太太便也允了,也是有的。”
晴雯轻哂一声,“谁还不是外头买来的呢?谁就是这府里家生的奴才了?”
黛玉这才想起,晴雯也不是贾府的家生子,也是小时候被赖家买进来的。
黛玉便伸臂抱住了晴雯,哄着她道:“好姐姐,我竟忘了你也是外头来的。若袭人能家去过年,若你哥哥来求情,也自然可以接你出去的。”
一句话便说出了晴雯的眼泪来,“……我那哥哥,呵,不接也罢!不然去他家里又做什么,看着他喝酒么?”
贾琏听得心下也是不忍,轻声劝她,“他好歹还能炒得一手好菜。你到他家去,他喝他的,你尽管吃他做的菜就是。”
晴雯便又啐一声,“他做菜的手艺就算还过得去,可我就缺他那一口吃的了么?与其去看着他生气,我还不如就留在这府里,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要去,厨房里的好歹还肯卖我这个面子!”
黛玉见晴雯越说越恼,便连忙自己哽咽出声,“我跟你们一样,我原本也是外头来的,又不是这府里的人……你那哥哥虽说好酒,你纵然不稀罕去他家过年,但是你却好歹还是有个去处的。哪里像我,除了这府里,天下虽大,我竟没有个旁的去处了。”
黛玉说着烟眸泛红,盈盈欲泪。
晴雯这才慌了神儿,忙转身抱住黛玉,“林姑娘别伤心,我原本说的不是这个~”
黛玉却在晴雯看不见的方向,红着眼圈儿,还含着泪花呢,却是朝着贾琏淘气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