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0说：“没想到你还挺命硬的。”说话的时候头往里头伸去，目光逡巡，似乎在找着什么。</p>
章驰意识到902过来的时候可能也被110看见了——他也许听见了这个房间所有的响动，直到一切都平静下来，这个时候过来敲门。</p>
“你有什么事？”</p>
110：“没什么。好奇。”</p>
“好奇？”</p>
“好奇你们谁输谁赢。”</p>
章驰只将房门拉开了一小截，将902的身体完全挡在了后面，110什么也没看见，只能闻到房间里浓厚的血腥味。</p>
“我驰翻了个白眼：“在这里没有人能输得起两次。”</p>
110吭哧地笑：“你说得对。”</p>
章驰：“你到底有什么事？”</p>
110：“我想你没死的话，我可以帮你去解释一下，093不是你杀的。”</p>
章驰皱了皱眉。</p>
110摊了摊手：“但902已经死了，无论人是不是你杀的，猛虎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。”</p>
章驰冷眼看他：“你知道是谁杀的？”</p>
110点了点头。</p>
章驰：“从一开始？”</p>
110迟疑片刻，又点了点头。</p>
章驰脸色不大好看。</p>
如果110知道凶手是谁，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食堂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？他想要看猛虎的人对自己动手。如果猛虎的人赢了，那么自然不用说。如果猛虎派来的人被她杀了，即使093的死被人查出来不是她干的，她也跟猛虎结了梁子。</p>
在这种情况下，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加入大法官。</p>
他根本不可能替自己解释。</p>
110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妥，很没有诚意地开始道歉：“都怪我。全是我的错。我感到非常内疚。”</p>
章驰目光凉飕飕往110身上剐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被这样的目光盯着，好像浑身扎了几千根针一样不自在，于是他将搭在门框上的手收了回来，身体微微往后靠，顺便转移话题——</p>
“你不想知道是谁杀的093？“</p>
章驰：“谁？”</p>
110：“333。”</p>
周柯？</p>
章驰问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</p>
110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：“不告诉你。”</p>
章驰：“……”</p>
神经。</p>
110：“顺便告诉你，帮派内部有一个规矩，叫任务转接。”</p>
章驰思考了一下，没有思考出什么，于是问：“什么意思？”</p>
110：“上一个人没有完成的任务，自动转接给下一个人。”</p>
“加入帮派，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义务。”</p>
“帮布任务之后，每个人可以选择是否接收。902是驰沉默了片刻。</p>
110说：“怕了？”</p>
章驰问：“那你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加入大法官？”</p>
“这件事对你们有好处吗？”</p>
110：“如果你加入大法官，任务也会自动取消。”</p>
章驰：“为什么？”</p>
110：“因为大法官也有同样的制度。”</p>
“如果猛虎的人杀了大法官的人，那么大法官也会对猛虎开启追杀任务。”110笑了笑，“你知道会发生什么。这种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，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。人都死光了，帮派还有什么用？”</p>
“这是帮派的潜规则。或者说，只在改造营的潜规则。”</p>
很有道理。</p>
章驰问：“改造营之外呢？”</p>
110：“改造营之外，就是垃圾岛的规则。”</p>
章驰问：“垃圾岛？”</p>
110：“你应该知道，活着从改造营出去的人就会成为垃圾岛的居民。”</p>
“你也没出去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</p>
“因为我是大法官的人。”110说，“每个来垃圾岛的大法官的人，都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。”</p>
章驰忽然想到之前在矿洞里听到的传闻：“你们在三金市一手遮天？”</p>
110意外道：“你也没我想象中那样一无所知。”</p>
如果大法官的人能够渗透到司法系统，再加上像012说的那样，被选进垃圾岛的都是来顶包的——他们之前早就商量好了。谁会来到这里，甚至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。所以很有可能，大法官的人不是到改造营之后才聚在一起的，他们人数很少，讲究“血统”，因为他们是一起从三金市过来的。</p>
除非感觉到了劣势，他们不会想招募新的成员。</p>
所以大法官的人这样想要自己加入。</p>
章驰目光挪到110的手臂上，他的袖子挽到了手肘的位置，天平的纹身宛如一只温顺的壁虎，静静地躺在小臂之上张牙舞爪。</p>
“你们大法官所有人都有这个纹身吗？”</p>
110顺着章驰的视线，指了指自己的纹身：“这个？只有中层以上才有。”</p>
说完，好像很为难地抿了抿唇，“你过来的话，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。”</p>
章驰：“……”</p>
110：“好吧。我一定帮你争取，怎么样？”</p>
章驰：“谢谢，不用了。”</p>
“砰”的一声，章驰将门拉上了。</p>
110站在门口，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，顺不过气，举拳往门上砸去，快挨到门框的时候，忽然反应过来，赶紧将拳头一偏，卸力砸在了旁边的墙上。</p>
声音非常轻。</p>
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没有错，只唯一隐瞒了一个事实。902是猛虎的高层，外号叫“人屠”，进牢之前就在道上臭名昭著，他的那套机械手是近战天敌，密闭空间作战几乎从无敌手。</p>
而且，身体机械义肢改造比例越高，越是难以预判进攻意图。黑市上流通的机械义肢千奇百怪，只有对机械义肢的构造了如指掌的人，才能够从外形的些微差异推算出内部的武器结构——躲过902的进攻连招。</p>
她看起来毫发无损。</p>
从902从他的门口路过，到他敲响门，只是短短十几分钟，902就没有了动静。</p>
她真正的战斗时间有多久？五分钟？十分钟？</p>
她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强。</p>
她自己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，没有任何自满，傲慢，或者是劫后余生的侥幸。她的神情太过平常、镇定，到一种无法从她的脸上读取出任何信息的地步。</p>
她没有跟其他红章一样，来到这里之后先找绿章下手，一个个试探实力。这里是白银共和国和莱因帝国的养蛊场，每个人来自不同的城市，不同的帮派，好像从无数大海优胜出来的大鱼，全都挤到了一条臭水沟里。</p>
即使是绿章，在他们原来的城市之中，也可能在道上名气不小。</p>
如果不是严重危害社会稳定，根本不会被送到垃圾岛这种地方来。</p>
她为什么懒得试探？</p>
唯一可能的解释，就是她根本没有将所有人都放在眼里。</p>
无论谁来，都是一个结果。</p>
110走回宿舍，关上门，发现自己背上都是冷汗。</p>
***</p>
章驰坐在宿舍的地上对着902的尸体发愁——</p>
红章太强了。</p>
她能够制服902是侥幸。他是改造人，她刚好拥有操控金属的能力。902也没料到自己会藏有武器。如果下个来的是异血呢？她根本不知道异血有什么招数等着她。</p>
静静想了五分钟，章驰开始拆装902身上的金属配件。</p>
她将卷成一团的金属刃从902的双手手背上卸下，接着一条一条捋了出来，一点点将他们复原到原来的样子——还是那个问题，人工没有办法做到跟机器一样精准。金属刃始终保持着一种怪异的扭曲，尽管大致上来说他们已经被抻平了。</p>
章驰将四条金属刃插进了床架的金属管里，另外四条藏在了鞋底，一边两条。为了防止被割伤，她还多套了一层袜子。</p>
其他配件，要么非常难取下来，要么即便取下来也不是很好藏匿。</p>
章驰没有再拆。</p>
唯一剩下的一个问题。</p>
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