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孤独一人(2 / 2)

所念所行之 遥行疆客 3014 字 2个月前

岑朝双拳紧攥,指尖嵌进掌心,痛到抽气。

倪德生却是烦躁的,因为女孩的哭声烦的耐心耗尽,他倏地起身,大步跨过去,一脚踢在了女孩的肩膀上,嘴里咒骂着,“别他妈哭了,丢不丢人。”

瘦弱的小姑娘像只破碎的瓷娃娃一样摔倒在地,岑朝皱起眉头,大步上前,他在女孩面前蹲下将人抱进怀里,他抬眸看向倪德生,眸底阴森森一片。

他垂下眼,摸着倪清漾的脑后,嘶哑的开口:“不怕。”

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妮妮我在呢,别害怕我在呢。

女孩扒住岑朝的肩膀,跪着往前爬,伸手攥住床沿,她撑着身子挣扎着站起来,因为没站稳而往后趔趄了一步,岑朝将人从身后扶住。

倪清漾握住老人枯瘦僵硬的手,“奶奶啊,我是阿漾,我来晚了,来晚了……”

女孩失神的哭泣着,“对不起啊,对不起……”

“奶奶,我是阿漾啊,我是阿漾啊,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,再看我一眼……”

倪清漾哭的语无伦次,眼眶红的似乎在滴血。

因为病床不能停留太久,所以医生想要强硬的推走,可他们却掰不开倪清漾与老人紧握的手,两只手就像被铁丝紧密的缝合在一起似的,护士们怎么都拉不开。

撕扯中,小姑娘摔在了地板上,手被医生们攥出了红痕,但是她怎么痛都不肯撒手。

因为岑朝一直在她身旁,倪德生也不敢上前。

只不过男人的那张嘴一直在骂,也没有闲着。

岑朝逼的额角猛跳,他蹲下去,拇指抵上女孩的脸颊,倪清漾眼神涣散,似乎失去了神智。

他拇指抵在小姑娘的脸颊上,眼睛因为心疼而泛红,“阿漾,你这样攥着她,祖母也会疼的。”

“阿漾,放手吧。”他呼了口气,声音掺着抖意。

女孩涣散的眼神稍稍拢起几分,可她却哭着摇了摇头,“放手了,祖母就彻底不在了……”

“她会走的,她会走的!”

“她不要我了岑朝,她也不要我了……”

岑朝腾出一只手握上倪清漾那只与祖母紧攥的手,他尝试着一根一根将手指头掰开,他焦急到额头直冒冷汗,少年牙关咬紧,声音嘶哑,带着乞求的意味。

“阿漾,松手好不好?”

这一刹那,女孩彻底静了,那颗心脏破碎到再也无法复原,她彻底死心了。

不管她接受与否,祖母都已经去世了。

就是离开她了。

她自己松了劲儿,五指渐渐张开,老人的手背也有着触目惊心的红痕,有的地方已经发紫。

一看便知道女孩用了多大力气。

医生趁着这个空子将床推走,女孩悬着的手也落下去,整个人倒在岑朝的怀里。

岑朝回学校给倪清漾拿了书包以及一些贵重物品,她要回相城给祖母处理后事,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请假。

他返回医院,把这些东西交给了倪迎君。

一直到女孩上车,他们也没能再说一句话。

痛苦的不是至亲的离世,而是离世的过于匆匆急促。

遗憾最折磨人心。

苏知春没能等到倪清漾长大,倪清漾也没能等到自己出人头地把她接去西棠。

倪清漾随着倪迎君回了相城。

接连十天,岑朝和倪清漾没有联系。

在这期间,岑朝给她发过很多消息,全部石沉大海,他大概也预想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,但没想到来的时候,依旧把他砸的猝不及防。

下午,倪清漾回校办理转学手续,时间正好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,学生被组织去礼堂听讲座,手续办完回班级收拾东西时只剩下倪清漾一个人。

她请假这些天的卷子都被按着科目整理好放在书桌里,整齐的摆放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他的杰作,女孩一本一本,一张一张,装进箱子,装到最后,全部满了,才发现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。

其实很多都是没有用的。

她深深地抽了口气,心脏骤痛,不知不觉,眼泪爬了满脸,倪清漾伸出袖子抹干净脸上的泪,从座位处走出来,她接了杯水,给第一道窗户处的向日葵浇了水。

那向日葵长势旺盛,是所有盆里长得最高的一束。

倪清漾看着淡黄的花瓣,走了会神儿。

她希望这花,可以永远这样娇纵。

“好好生活。”

肖菲在门口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,在她转身之时,女人躲进视角盲区,她捏了捏眉心,咽下难忍的酸涩,可依旧无法控制溢上双眼的水雾。

每个老师在教书育人的这一生中都会遇见难忘的得意门生,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出人头地,肖菲也是这样。

她是真的欣赏倪清漾。

看见她伤痕累累的脸,除了同情与悲悯,她也做不了别的。

她就是个普通人,不是救世主,救不了她。

女人深呼了口气,抹掉眼泪,转身离开。

岑朝回来时,早已人去楼空。

看着那空荡荡的桌子,少年第一次方寸大乱,他以为是自己回来的晚没有见到她,于是逢人就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倪清漾,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,没有。

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外界,这个时间段又不能出校,岑朝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,少年原地徘徊,来回打转,突然,朝着门口跑了出去,他一路跑到楼下保安室,慌里慌张地拿着座机打电话。

岑朝的手抖的不成样子。

打第一遍时,倪清漾没接。

第二遍,无果。

第三遍,通了。

“倪清漾。”

女孩听见他颤抖的哭腔,“你去哪了?”

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哭了,倪清漾刻意远离电话,偷偷抹掉眼泪,呼了口气,克制难忍的情绪。

良久的静谧让电话那边的人更焦急。

“你说话,倪清漾。”

“你是不是走了?”

岑朝的头发垂着,遮掩住那双水雾弥漫的眸子,他喉咙揪紧,每个字迸出时都好似尖刀在石上磨砺。

“我等你下晚自习。”

“就在学校门口。”

倪清漾说完就挂了电话。

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让岑朝的心死了一半,看不见,摸不着,可能真要抓不住。

后来,下了雨。

倪清漾躲到了公交站牌下,一轮又一轮的公交车过去,天也黑了,接学生的车陆续涌入,聒噪的喇叭声此起彼伏,很快,学校对着的这条马路就被围的水泄不通,当城市的路灯亮起时,学校的铃声终于响了。

小姑娘抱着箱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在众多花花绿绿的伞下探出头,站在人群前边,一眼能看到的地方。

一眼就能看见他。

他连伞都没有打,在雨中狂奔,同学陆续打伞避雨时,他只顾着朝她奔来。

可岑朝看见的,是一张满是伤痕的脸。

她的额头贴着纱布,右眼肿胀着,眼白里都是瘆人的血丝,脸颊瘦的凹陷,脸上有一大片紫色的淤青。

岑朝张开唇吸气,从惊到不可置信,再到四肢百骸都透着渗入骨髓的疼痛,他说不出话,气管被割破了似的,呼不上气,少年颤抖地抬起手,尝试去触碰她的脸,在指尖触到皮肤的一瞬被女孩偏头躲开。

岑朝察觉到她的抗拒,收回手,看她抱着箱子,伸手去拿,女孩躲开,语气客套又疏离,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
倪清漾的抗拒让岑朝手足无措,他慌乱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,看见她被淋湿了,才想起拿出包里的伞,笨拙地打开,撑在她上方。

他为她撑伞,和她一起走出拥挤的人群。

李叔来接岑朝,但是看见他跟那女孩走在一起后也没有上前,而是缓缓驱动车子,跟在他们后面走,车流较大,岑朝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辆车。

他们走了多久的路,岑朝就说了多久的话,在李叔看来,一直都是他们家大少爷卑躬屈膝地上赶着讨好,而那女孩眼眼神都不施舍,忽然间,两人停下了,那女孩把怀里的箱子扔在地上,书撒了一地,然后上前推了岑朝一把。

明显是吵了起来。